第59章 长石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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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第一缕晨曦穿透密山城角的青砖飞檐时，阿风的影子被拉长成一条斜线。枣红马风影低低嘶鸣着踢开草叶上的露珠，蹄铁与石板相撞的清音在空旷的官道上回荡。少年的袍角绣着暗金色的云雷纹，那是昆仑山玉虚宫的标志。

\"长石之山？\"茶肆老板的烟杆在青瓷杯沿敲出清脆的节奏，\"客官可知道此山为何光秃？当年天门派的赤阳真人在此炼丹，火炉烧了七七四十九天，连山脊的青草都被烤成了琉璃。\"

阿风将风影系在松树下，马鬃在晨风中扬起细密的金色光晕。山道两旁的赭石峭壁竟在阳光下变幻着赤金与紫铜的色泽，仿佛整座山都是上古神只遗落的熔炉。他正凝视着一块形似玄武的巨石时，忽然听见风影不安地嘶鸣——某种潮湿的气息正从山谷深处弥漫而来。

共水的源头隐匿在迷雾般的水汽中，那条溪流竟在石头上勾勒出银色的经络。阿风蹲下身时，水底的鹅卵石突然发出清越的铮鸣，像是有无数银铃在水底摇曳。当最后一抹夕照沉入山谷时，他终于在青苔下发现了一块半透明的石头，月光透过它时竟折射出七色虹霓。

\"客官...\"老道长的拂尘在风中散开，\"这鸣石是共水的魂魄。\"篝火在松脂堆中哔剥作响，阿风将白天的经过一一道来。老人枯槁的手指突然点住他的掌心，\"你可知道，为何共水会流入洛水？\"

洛水对岸是青龙山脉的禁地，那里居住着能役使日月的星宿派。阿风在月圆之夜潜入山谷时，鸣石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。当那块石头在水底张开青色的眼睛时，整个长石山都在地动山摇中苏醒。

\"原来如此。\"阿风在断崖边捡起半截玉符——那是星宿派弟子的信物。洛水暴涨的浪花中，隐约可见银鳞闪烁。他突然明白，为什么鸣石在月圆之夜会发出仙乐般的声响，因为它们正在召唤着星辰的倒影。

当第一缕月光浸入共水时，整个山谷化作了流动的琉璃世界。阿风听见石头们在窃窃私语，它们讲述着关于天门派秘术、星宿派阴谋和长石山沉睡万年的秘密。而那块鸣石，正渐渐变得透明如水晶，里面蜷缩着一个银发少年的身影。

\"原来...原来...\"他突然意识到，洛水对岸传来的低吟不是风声，而是某种古老咒语的节拍。风影突然挣脱缰绳，将他撞倒在草丛中，而远处的山谷早已化作一片光的漩涡。当第一缕晨曦穿透迷雾时，阿风手中只剩下半块鸣石，而长石山的石头们，正在阳光下重新变得沉默如初。

\"这样就好。\"阿风将碎石埋在风影刨出的蹄坑里，马鬃上的露珠折射出七色虹光。洛水在晨风中泛起涟漪，仿佛在回应某个远古的约定。当枣红马长嘶着冲下山道时，密山城的青砖城门正对着初升的太阳，那块鸣石在马蹄下发出的最后一声轻响，像是整个长石山在低语：有些秘密，连星辰都未曾听闻。

碎石在马蹄下迸溅出火星，阿风猛地勒住缰绳。风影前蹄高高扬起，鬃毛如烈焰般炸开，它似乎感应到了某种未知的危险。山谷尽头的石壁突然睁开一道缝隙，暗红的光线从裂缝中渗出，像是地底深处的业火即将喷薄。

\"有东西在动。\"阿风握紧了腰间的八卦罗盘，指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逆时针旋转。山壁的裂隙中突然涌出黑雾，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硫磺的混合气息。远处传来的，是山石开裂的轰鸣与低沉的吟哦——那是古梵文的咒语，在空谷中激起层层音浪。

石门缓缓开启时，阿风看见了真正的共水之源。那是一方被碧玺与月光石环绕的水潭，潭水并非液体，而是由无数细小的晶体构成，在光线下泛着七彩涟漪。潭中央悬浮着一颗鸽卵大小的透明球体，鸣石碎片正围绕它做着完美的圆周运动，像是行星绕着恒星。

\"星宿派的星核。\"阿风突然想起老道长提到的古籍记载，\"传说中能沟通星辰的法器，被他们藏在了长石山深处。\"他刚要靠近，潭水突然凝结成冰，冰面上映出无数银发少年的幻影——他们是历代星宿派的传人，在阿风眼中逐渐重叠成一个面容。

\"你不该来。\"幻影中的少年缓缓张开眼睛，瞳孔中倒映着北斗七星，\"共水本是封印，星核汲取日月精华万年，才将星坠之灾锁于石中。\"阿风手中的鸣石突然发出共鸣，碎片竟从他掌心飞起，自动拼接成完整的菱形晶体，悬浮在少年与他之间。

冰潭在这一刻开始沸腾，晶体构成的水流逆向奔涌，将阿风卷入半空。他看见长石山的断层之下，无数发光的矿脉正组成星图，而共水源头的石壁上，赫然刻着与星宿派总坛相同的符文阵列。当阿风被抛向最高点时，碎石拼成的晶刃突然刺入他的肩胛骨——无痛感，却有温热的液体渗出。

\"血祭。\"少年的指尖触到他伤口的瞬间，阿风突然看清了对方眼中的倒影——那是昆仑山玉虚宫的铜镜，自己曾对着它发愿探寻天地奥秘。星核突然发出耀眼光芒，将两人同时吞没。当光芒消散时，冰潭恢复平静，只剩下风影在石门外焦躁地徘徊。

阿风醒来时，月光正透过树冠洒在身上。他肩头的伤口已结痂，手中紧握着那块完整的鸣石，石面却多了一道古怪的裂痕。长石山在晨曦中恢复了原本的赭红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风影用鼻子拱了拱他，将他拽向山脊——洛水的浪花正冲刷着河岸，水底有银鳞一闪而过。

老道长在密山城外的草庵中掐灭了香烛，玄色道袍的下摆被晨风掀起。他望着东方天际泛起的鱼肚白，轻抚着腰间玉佩上的星芒纹：\"星核既已现世，北斗星君的考验，怕是要提前开始了。\"

阿风沿着洛水向西，鸣石的裂缝中开始渗出荧蓝的液体。风影突然驻足嘶鸣，前蹄刨开河岸的湿泥，现出半截断裂的玉笛。笛身刻着星宿派的云雷纹，而笛孔中，竟有细小的星辰在闪烁。

当阿风将玉笛凑近耳畔时，洛水突然暴涨，浪头中浮现出银色的龙影。笛音破空的瞬间，整个长石山都在震动，鸣石的裂缝彻底绽开，从中飞出无数携带星辰碎片的流萤。阿风披着由碎片织就的光之披风，站在风影的背上，任水流将他推向未知的河域——那里，星宿派的影子在晨雾中若隐若现，而洛水最终流向的，是昆仑山脚的忘川渡口。

风影的马鬃在激流中飞扬，鸣石碎片组成的光翼在它身后展开。阿风的衣袂猎猎作响，他望着天空中突然亮起的北斗七星，突然明白过来：长石山之旅，不过是个开端。真正的旅程，才刚刚开始。

阿风的后背已经完全被风影的鬃毛覆盖，那匹枣红马的毛发此刻竟化作流动的火焰，包裹住主人的身躯。当洛水的浪尖再次涌来时，阿风突然从马背上跃起，他的身体在半空中拉出一道流光溢彩的轨迹，仿佛整个长石山的灵魂都在此刻与他相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