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初代悲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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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代悲歌

指尖离那冰冷、布满铜绿和厚厚积尘的胡桃木基座，仅余寸许！</p>

粘稠无声的死亡声浪洪流，裹挟着那张由纯粹痛苦怨毒凝结而成、无声嘶吼的模糊脸孔，带着冻结灵魂的极寒和碾碎一切的重压，已然扑至面前！</p>

死亡的冰冷气息如同实质的冰壳，瞬间封冻了每一寸皮肤，扼住了呼吸，思维被拖拽着沉向无光的深渊！</p>

“回响之兽”猩红的“双眼”在粘稠黑暗中亮得刺目，充满了吞噬的饥渴！</p>

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淹没的千钧一发之际——</p>

噗！</p>

指尖，带着绝境中爆发的最后一丝力量，带着通灵瞳不顾一切的牵引，狠狠戳中了那冰冷坚硬的留声机基座！</p>

触感冰冷、粗糙，带着金属锈蚀的颗粒感和厚厚积尘的绵软。仿佛戳进了一座尘封百年的坟墓。</p>

就在指尖与基座接触的刹那——</p>

嗡！！！</p>

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冲击都要狂暴、都要深邃的粘稠黑暗，如同被引爆的万吨炸药，顺着指尖狠狠冲进了通灵瞳的视界！</p>

不，不是冲进，更像是通灵瞳被瞬间拖拽进了那黑暗的最深处！</p>

现实的地下室、扑面而来的死亡声浪、正在成形的“回响之兽”、秦无涯惊怒的嘶吼…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被强行剥离、远去！</p>

视野被纯粹、粘稠、令人窒息的黑暗彻底吞噬！</p>

不是虚无，这黑暗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沥青，带着刺骨的冰寒和浓烈得化不开的、沉淀了百年的绝望怨毒！</p>

它疯狂地挤压、撕扯着意识，试图将闯入者彻底碾碎、同化！</p>

通灵瞳的本能在这极致的黑暗和怨毒压迫下，如同风中残烛，疯狂地摇曳、收缩！</p>

就在意识即将被这纯粹的黑暗怨毒彻底溶解的瞬间——</p>

嗤啦！</p>

一道微弱的、扭曲的、布满噪点的“光”，如同被强行撕开的黑色幕布一角，在粘稠的黑暗深处猛地闪现！</p>

通灵瞳的视界被强行拖入其中！</p>

黑暗如同潮水般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昏黄、压抑的色调。</p>

一间民国风格的旧书房。</p>

高高的天花板，雕花的深色护墙板，光线昏暗，只有一盏蒙着绿色玻璃灯罩的台灯，在宽大的红木书桌上投下一圈惨淡的光晕。</p>

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、墨水和一种若有若无的、昂贵的脂粉香气，但这香气之下，却潜藏着一股更深的、冰冷的压抑。</p>

书桌旁，一个穿着熨帖灰色长衫、身形单薄甚至有些佝偻的男人，背对着“镜头”。</p>

他的肩膀以一种防御性的姿态紧紧缩着，头颅低垂。</p>

在他面前的留声机上，一个黑色的蜡筒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旋转着，喇叭口沉默地张开。</p>

而在书桌的另一侧，光线稍亮处，站着一个穿着剪裁考究、深紫色织锦旗袍的女人。</p>

身段窈窕，头发一丝不苟地烫成时髦的样式，簪着一支碧绿的翡翠簪子。</p>

但她的脸…那张原本应该姣好的面容，此刻却因为刻薄和暴怒而扭曲得如同恶鬼！</p>

精心描绘的眉毛高高挑起，涂着艳丽口红的嘴唇薄得像两片锋利的刀片，正以极快的频率开合着，喷吐着最恶毒的冰雹！</p>

“靡靡之音！”女人的声音又尖又利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、淬了剧毒的鄙夷，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耳膜，“咿咿呀呀，哭哭啼啼！听着就让人丧气！你写的这些下九流的玩意儿，也配叫音乐？！”</p>

她涂着蔻丹的手指，毫不客气地戳向男人面前旋转的蜡筒，指甲几乎要戳到那脆弱的蜡体。</p>

背对着的男人——沈墨——身体猛地一颤，肩膀缩得更紧。</p>

他放在蜡筒上的手指神经质地蜷缩了一下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</p>

他试图开口，声音却干涩微弱得如同蚊蚋：“眉…眉娘…这是我新作的…《春江夜》…花了我三个月…”</p>

“三个月？！”柳眉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拉扯神经，充满了荒谬和更深的愤怒，“花了老娘三个月的胭脂水粉钱，就弄出这堆没人要的破烂？！沈墨！睁开你那没用的狗眼看看！米缸快空了！房租下个月就到期！当铺的掌柜昨天又来催那对镯子的利钱了！”</p>

她猛地绕过书桌，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咄咄逼人的脆响，带着一股刺鼻的香水味逼近沈墨。</p>

她俯下身，那张因为愤怒和鄙夷而扭曲的脸几乎要贴到沈墨苍白的侧脸上，压低了声音，却更加恶毒，字字如刀：</p>

“养不活家的废物！连条看门狗都不如！狗还能叫两声吓唬人，你呢？除了对着这破机器哼哼唧唧，你还会干什么？！当初真是瞎了眼，怎么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