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残响与烙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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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院陷入一片沉重的、令人窒息的沉默。</p>

只有夜风吹过残破屋檐的呜咽，和远处城市传来的零星崩塌声、警笛声。</p>

不知过了多久。</p>

“咳…咳咳…”一阵极其微弱、带着巨大痛苦的咳嗽声，打破了后院的死寂。</p>

循声望去。</p>

通幽阁后门昏暗的光线下，一个身影被另一个小小的身影艰难地搀扶着，踉跄着走了出来。</p>

是陈工…和朵朵。</p>

陈工身上的灰败角质层和异化的骨甲早已消失，恢复了正常人的形态。</p>

但他脸色惨白如金纸，嘴唇干裂，身上沾满了污秽和血迹，脚步虚浮得如同踩在棉花上。</p>

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，带来剧烈的痛苦，嘴角不断溢出带着泡沫的血丝。</p>

污染虽然褪去，但深度侵蚀带来的身体损伤和精神重创，几乎掏空了他的生命力。</p>

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茫然，只有在低头看向身边紧紧搀扶着他的小女儿时，才会闪过一丝微弱却无比深刻的痛惜和…后怕。</p>

朵朵小小的身体几乎承受着爸爸大半的重量，小脸依旧苍白，大眼睛红肿得像桃子，里面噙满了泪水，却死死咬着嘴唇，倔强地不让它们掉下来。</p>

她小小的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，粉色睡衣上沾满了灰尘和污迹。</p>

她一只手紧紧抓着爸爸的手臂，另一只手…死死攥着那支鹅黄色的荧光笔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</p>

父女俩踉跄着走到后院中央，在离古井不远的地方停下。</p>

陈工浑浊的目光缓缓扫过一片狼藉的后院，扫过靠在廊柱上面色痛苦的我，扫过半跪在井边、抱着古剑死寂无声的秦无涯，最后…落在那口平静得可怕的古井上。</p>

他的身体猛地一颤！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惧！仿佛那口井是吞噬一切的深渊巨口！</p>

“噗通！”</p>

他再也支撑不住，双腿一软，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！膝盖与石头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。</p>

“谢…谢谢…”他艰难地抬起头，声音嘶哑破碎，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巨大的痛苦。</p>

目光最终定格在我身上，充满了无以为报的感激和…深不见底的愧疚。“对…对不起…连累了…大家…”</p>

朵朵也跟着爸爸跪了下来，小小的身体紧贴着爸爸。</p>

她没有说话，只是仰着小脸，大大的眼睛含着泪水，看看我，又看看抱着剑的秦无涯，最后也看向那口古井。</p>

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恐惧，只剩下一种巨大的悲伤和…茫然。</p>

她的小手，依旧死死攥着那支拯救了她和爸爸、也耗尽了最后纯净意念的荧光笔。</p>

就在陈工话音落下的瞬间——</p>

嗡！</p>

一股冰冷、粘稠、饱含恶意的精神波动，毫无征兆地从那口平静的古井深处——猛地扩散开来！</p>

井口边缘残留的污秽痕迹仿佛活了过来，微微闪烁起幽暗的光芒！</p>

秦无涯抱着剑的身体猛地一僵！</p>

我左眼深处的剧痛骤然加剧！</p>

视野边缘那些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色蛛网纹路猛地一缩！瞳孔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！</p>

通灵瞳的视野不受控制地、强行聚焦在那片看似平静的井水水面上！</p>

水面…不再映照夜空和残破的后院！</p>

水面之下…不，是水面本身…如同沸腾般剧烈地翻滚起来！</p>

翻涌的不是水，而是…污浊粘稠、混合了无数破碎扭曲影像的…黑泥！</p>

无数尖叫的人脸、破碎的建筑、消失的地标、被混淆的亲人面孔、还有…相机、眼镜、画框那些器物的碎片光影…如同被投入搅拌机的垃圾，在粘稠的黑泥中疯狂地沉浮、旋转、相互吞噬！</p>

而在那污浊翻滚的黑泥漩涡最深处…</p>

一只巨大、冰冷、布满猩红血丝的非人眼球，缓缓地、无声地…浮现了出来！</p>

它没有瞳孔，只有一片浑浊的、如同凝固血浆的暗红色巩膜！</p>

巩膜上，无数道裂痕般的漆黑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、交织！</p>

它没有“看”向任何人，只是…漠然地“悬浮”在那片污浊的混沌中央，散发着一种纯粹到极致的、令人灵魂冻结的…死寂与贪婪！</p>

一股阴冷到骨髓里的、如同来自九幽黄泉的嘶哑低语，如同亿万只虫豸在耳道里爬行，清晰地、直接地…烙印在我的意识深处，带着无尽的嘲弄与贪婪：</p>

“…你的眼睛…我…收下了…”</p>

这低语响起的瞬间！</p>

噗——！！！</p>

我再也压制不住，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喷了出来！</p>

视野瞬间被粘稠的黑暗彻底吞噬！剧痛如同亿万根冰锥刺入脑髓！身体失去所有力气，向后软倒！</p>

“瞎子！”秦无涯惊骇欲绝的吼声和朵朵惊恐的尖叫同时响起！</p>

但一切，都淹没在古井水面上，那只冰冷巨眼无声的“凝视”之中。</p>

残响未平，新的烙印…已然刻下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