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5 章 被抹除的痕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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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抹除的痕迹

秦无涯的弦音屏障如同无形的堤坝，死死挡在周奶奶和那噬人的画框之间。</p>

屏障外，画框暖黄的光晕如同被激怒的毒蛇，疯狂扭曲、搏动，不断冲击着淡青色的音波，发出令人牙酸的“滋滋”声，甜腻的腥气愈发浓郁。</p>

屏障内，周奶奶瘫在藤椅里，像一具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枯木，每一次徒劳地抓向画框方向，都带起一阵破风箱般的剧烈喘息，浑浊的眼珠里只剩下被强行剥离“解药”后的巨大空洞和濒死的茫然。</p>

时间成了悬在头顶的、滴着毒液的尖锥。</p>

每一秒，周奶奶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生命之火，都在无可挽回地黯淡下去。</p>

“没时间了。”我的声音干涩，目光死死锁在画框上，通灵瞳的灼痛感一刻未停，时刻提醒着那虚假天堂深处正在被加速溶解的身影——周雨桐。“必须进去，找到她们！”</p>

“进去？说得轻巧。”秦无涯维持着拨弦的姿态，指尖压在弦上，白皙的手背因为用力而绷起青筋，鬓角渗出细密的汗珠，被他满不在乎地甩掉。</p>

他细长的凤眼斜睨着我，嘴角扯出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弧度，声音压得极低，像贴着耳廓刮过的冷风，“那鬼地方，就是个拿蜜糖砌的坟！你当是去串门呢？心神稍一松懈，被里面那点‘暖乎气儿’一裹，骨头渣子都给你化没了！姓苏的，你这双招子，扛得住？”</p>

“扛不住也得扛。”我打断他，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。</p>

青鸾的判断就是唯一的生路。</p>

“青鸾，”我转向意识中那抹沉静的青芒，“怎么进去？”</p>

青鸾的声音如同沉入寒潭的古玉，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：“执念之茧，自有其门户。门户之钥，必与核心执念强烈共鸣。寻此老妇身上，或此屋之中，与画框初代主人、亦或与其自身执念根源紧密相连之物。其物，当为‘信标’。”</p>

初代主人？柳如烟？那个将丧女之痛绣入《百子图》的寡母？执念根源？周奶奶对雨桐的牵绊？</p>

线索！必须立刻找到线索！</p>

我的“目光”如同无形的探针，瞬间扫过整个房间。</p>

通灵瞳的灼热感被催发到极致，视野里，那些寻常的家具、物品都褪去了物理的形态，显露出其蕴含的微弱情感色彩和记忆碎片。</p>

陈旧的五斗橱，散发着老人独居的孤寂和经年累月的樟脑味；</p>

墙角的缝纫机，残留着深夜赶制衣物的辛劳和一丝为孙女缝补的温情；</p>

墙上的老照片褪色严重，只剩景物轮廓，属于人物的情感早已被画框吸食殆尽……杂乱、微弱、破碎，如同散落一地的玻璃渣，没有一块能拼凑出足够强烈的共鸣。</p>

“医院！”秦无涯突然开口，他一边维持着弦音屏障与画框的角力，一边飞快地说，“那邻居大婶不是说，丫头是在医院没的？连人带床！医院肯定有残留！说不定能找到点那丫头自己的东西，或者……更重要的，撞破这事的‘目击者’！”</p>

医院！对！</p>

那里是雨桐在现实世界最后存在的地方，也是她被画框强行“接走”的现场！</p>

那里一定有未被完全抹除的痕迹！</p>

“周奶奶这边……”我看向藤椅上气息奄奄的老人。</p>

“放心，有我在这儿杵着，这老太太一时半会儿还咽不了气。”秦无涯哼了一声，指尖在弦上轻轻一压，屏障微光一闪，将画框又一轮冲击稳稳挡下，“不过你最好快点，这鬼东西饿疯了，我也不能跟它耗到地老天荒！”</p>

不再犹豫，我转身冲出梧桐巷七号院，将身后那绝望的暖光与冰冷的弦音对抗抛在夜色里。</p>

青鸾的青芒无声地伴随左右，如同一道引路的冷电。</p>

深夜的市立第三医院，灯光惨白，走廊空旷得能听见自己脚步的回音。</p>

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刺鼻，混合着一种挥之不去的、属于病痛和衰亡的沉滞气息。</p>

按照李阿姨模糊的描述，我找到了位于住院部三楼的神经内科重症监护区。</p>

走廊尽头，那间本该属于周雨桐的病房，门虚掩着。</p>

推开门。</p>

空。</p>

彻彻底底的空。</p>

没有病床，没有仪器，甚至没有残留的药味。</p>

地板光洁如新，墙壁雪白，空气里只剩下浓重的消毒水气味。</p>

这间病房，干净得像从未有人入住过。</p>

“就是这儿？”青鸾的声音带着一丝确认。</p>

我点点头，通灵瞳全力运转。</p>

视野里，这片空荡荡的空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“洁净”。</p>

大部分区域都是一种毫无生气的、冰冷的灰白色，代表着被强力清洗、抹除后的空白。</p>

然而，在房间中央那片本该摆放病床的位置，却残留着一小片极其微弱、如同风中残烛般的……暖黄色光晕！</p>

那光晕淡得几乎看不见，断断续续，形状……依稀是一张单人病床的轮廓！</p>

它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消散，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。</p>

光晕边缘，还缠绕着几缕极其稀薄的、带着甜腥气的灰黑色丝线，与梧桐巷画框散发的气息同源！</p>

这就是画框力量吞噬雨桐、抹除现实痕迹后残留的“余烬”！</p>

我屏住呼吸，将感知凝聚到极限，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片即将消散的暖黄光晕轮廓。</p>

指尖没有触碰到任何实体，却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油脂。</p>

瞬间，无数破碎、混乱、充满惊恐的意念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，猛地冲入我的意识！</p>

“光……好刺眼的白光……罩住了……”</p>

“床……床在动？不……是飘？”</p>

“冷……好冷……奶奶……我怕……”</p>

“谁……谁在拉我？不……不要……”</p>

“记……记不清了……雨桐……她的脸……”</p>

这些碎片来自四面八方，带着不同的音色和情绪——有护士的惊叫，有护工的茫然低语，有隔壁病房病人模糊的呓语……全是当晚或事后接触过此事的人残留的、被画框力量干扰而变得混乱不堪的记忆碎片！</p>

它们像濒死的萤火虫，在这片被强力抹除的现场苟延残喘。</p>

在这些混乱的碎片洪流中，我的感知如同逆流而上的游鱼，极力捕捉着任何一丝异样。</p>